默诳

1个短打

大学时期或许存在过的某个雪夜

神知大学分校区的夜晚相当安静，在少人经行的地段更是如此，厚密的雪堆吸去了声响，清扫过的小路上又覆了薄薄的白，除去行七拐八弯的猫咪爪印，被新雪记录的就只有两个人漫步的脚迹。

对比强烈的黑踏在它的反色上：一双皮鞋，上头沾了些散碎的白。墨黑的西服裤包裹两腿，再往上是同色的马甲，罩住好好熨烫过的白衬衫。浅粉色的长发铺洒下来，被风吹得好似一面旌旗。

待风暂且停住，飞扬的发丝回落，重归透明的空间中便现出另一位青年忐忑不安的神态来，他似乎想说些什么，却又难以启齿询问。再往前走一段，粉发青年注意到同行者的表情，便稍稍停下步子，报以温和的微笑。

“创，你不冷吗？”

“不会，现在并没有不适的感觉。”

“那就好……”

再一阵风刮过，黑发青年打了个寒颤，紧了紧自己的风衣外套，把领子竖起来，不抱着实验报告的那只手躲进兜里，粉发青年带点儿好奇地看着。

“如果冷的话请告诉我，这件风衣虽然看起来薄，保暖作用还是有的。”

“谢谢你，德幸。”

红枫的枝上挂了一点未完全落尽的残叶，棕黑色的树皮裂隙里填着晶莹的雪粉。路灯晕染出暖黄的光来，照着小树林中散布的石桌石凳，表面上积了棉花糖般的软垫，在白日偶尔漏下的暖意里融出了细小的孔洞。

随着脚步渐行渐近，大片纯白中的一团暖色也愈发显明。

桌上的白雪里躺着一枚圆滚滚的橘子，不知是怎么掉在这儿的。

红眼睛与黑眼睛对视片刻，粉发青年走上前去，拂掉它身上的雪。

“是白天里哪位落下的吗？很不可思议呢。”

颀长的手指柔和细致地抚触橘子的外皮，鲜亮的橘色衬着因寒冷而略略泛红的指尖，它们拿起这个小小的球体，像捧住脆弱的雏鸟一样窝进掌心里。

“或许该把它当作神赐予的礼物。”

黑发青年有一瞬露出了迷茫的表情，但随即便轻轻点了点头。

“我们走吧。”

经过冰封的人工湖，走上略有点陡的坡道，半山腰有片能俯瞰整个校区的平台，两人倚在护栏上，朝远方遥遥望去。

或许因为刚下过雪的缘故，星空显得格外锐利而鲜明。黑丝绒布上的大头针，众神洒落的金色血液，天穹遭灼烧的创口。月亮浅浅一弯，停在远山的松树上，被黄晕笼罩，宛如洇散开的水彩。

下方是稀稀落落的灯火，大多数人在这个钟点早已进入梦乡。空气寒凉清冽，两人呼出的白雾在暗色中缓缓飘远。

时间好似陷入完全的静止，这个画面仿佛将永久定格，直到某阵山风呼啦啦扬起雪粉，洒了他们满头满身。

“呃，什么嘛！”

黑发青年像受惊的猫一样，刚炸开毛又意识到当前的情境，马上恢复了以往的冷静神态，只不过往下掸雪的动作还多少带着一丝焦躁。雪粒在粉发青年的鼻尖上融化了，他轻轻碰碰鼻子，然后伸出一根带着雪的手指，看它们逐渐因体温化成透明的液体。

睫毛上、脸庞上、浅粉色的发间与深黑色的发间都缀上了晶莹的细点，粉发青年仰起头来，向着黑发青年微笑，黑发青年愣了一下，稍稍有些不好意思地回了一个微笑。

两个人和一只橘子在星空下伫立着。

轻软的雪开始飘下来，温柔地落在他们的肩上。